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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可君: 复活节的挽留和生命的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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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12 15:02: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夜晚趋近,白昼退去,请你同我们住下”

“时候晚了,日头已经平西了,请你同我们住下吧。”

《路加福音》(中文《圣经》和合本):24:1-48:
《在以马恈斯的路上》:
24:13-27:正当那日,门徒中有两个人往一个村子去,这村子名叫以马忤斯,离耶路撒冷约有二十五里。他们彼此谈论所遇见的这一切事。正谈论相问的时候,耶稣亲自就近他们,和他们同行。只是他们的眼睛迷糊了,不认识他。耶稣对他们说,你们走路彼此谈论的是什么事呢?他们就站住,脸上带着愁容。二人中有一个名叫革流巴的,回答说,你在耶路撒冷作客,还不知道这几天在那里所出的事吗? 耶稣说,什么事呢?他们说,就是拿撒勒人耶稣的事。他是个先知,在神和众百姓面前,说话行事都有大能。祭司长和我们的官府,竟把他解去定了死罪,钉在十字架上。但我们素来所盼望要赎以色列民的就是他。不但如此,而且这事成就,现在已经三天了。再者,我们中间有几个妇女使我们惊奇,她们清早到了坟墓那里。不见他的身体,就回来告诉我们说,看见了天使显现,说他活了。 又有我们的几个人,往坟墓那里去,所遇见的,正如妇女们所说的,只是没有看见他。耶稣对他们说,无知的人哪,先知所说的一切话,你们的心,信得太迟钝了。基督这样受害,又进入他的荣耀,岂不是应当的吗?于是从摩西和众先知起,凡经上所指着自己的话,都给他们讲解明白了。
24:28-31:将近他们所去的村子,耶稣好像还要往前行。他们却强留他说,时候晚了,日头已经平西了,请你同我们住下吧。耶稣就进去,要同他们住下。到了坐席的时候,耶稣拿起饼来,祝谢了,掰开,递给他们。他们的眼睛明亮了,这才认出他来。忽然耶稣不见了。
24:32-35:他们彼此说,在路上,他和我们说话,给我们讲解圣经的时候,我们的心岂不是火热的吗?他们就立时起身,回耶路撒冷去,正遇见十一个使徒,和他们的同人,聚集在一处。说,主果然复活,已经现给西门看了。两个人就把路上所遇见,和掰饼的时候怎么被他们认出来的事,都述说了一遍。
24:48 你们就是这些事的见证。

《新约•腓立比书》:2:5-8 :你们当以基督耶稣的心为心(phroneite)。他本有神的形像(: morphêi theou),不以自己与神同等为强夺的。反倒虚己(ekenôsen),取了奴仆的形像(morphên doulou),成为人的样式(homoiômati anthrôpôn genomenos)。既有人的样子(schêmati),就自己卑微(: etapeinôsen),存心顺服,以至于死,且死在十字架上。

这是一个再会的场景。
是再一次的相会和相认!是小共通体解散之后,在受难的灾变之后,再次会聚的场景。
同时,这也是再次告别的场景!是再会的再见!
这是对耶稣之为耶稣弥赛亚(基督:Messiah, Christ)之复活的见证和叙述。它只是出现在四个福音书中的《路加福音》的结尾:“在以马恈斯的路上”。
这是对耶稣作为弥赛亚生命的认识。是他死后的相会和再认!是再次的认识。是心(cardia)的火热,是心窍(《路加福音》24:45:于是耶稣开他们的心窍,使他们能明白圣经。:nous)的打开(:dienoixen),才会去“打开”《圣经》——即才能理解或明白——不是在心里推算和推理(dialogisimoi),而是在心中相信(:te cardia tou pisteuein):相信耶稣就是弥赛亚。这是相信——生命是活的,不是死的!以自己的生命信仰一个活的弥赛亚!让弥赛亚活在自己身上!自己的生命中!
认识一个人——只有在再次的认识或再会中的相认之中——才打开真正的认识或承认(reconnaissance )?才会-才可能——带来真正的认识?这是否就是生命复活的真理?——那是在我们曾经相会过的人“死去”后,在他的“复活”中,我们才能认识他?才能认清他的身份,他生命的特征,他的唯一性,他真正的存在。
耶稣的唯一性是什么?他问:你们说我是谁?门徒们说:你是——弥赛亚(《路加福音》9章20节:“神所立的弥赛亚”)!是受膏者和拯救者。
耶稣他也说过:“我是道路,真理和生命”。是的,他是道路,我们可以与之在路上相会与之一起旅行;他是真理,我们可以触摸或触及他;他是生命,是活着的,一直活着的。如同在这个以马恈斯的场景中,耶稣与两个门徒在路上相遇,一起交谈一个事件以及这个事件的真理性,一起坐下来会餐。
这个相认的场景开始于与一个陌生人在路上的相遇,与之持续的交谈,一直到这个陌生人被强留着住下来,一起晚餐或会餐,最后的相认或确认,以及被认识者的消失。我们不准备思考那个随后的再次的显现和触摸的见证(24:39:摸我看看。魂无骨无肉,你们看我是有的),以及他最后的升天!
复活,在这短暂的相会中,是为了打开过去同伴们的心,让他们明白曾经在一起说过的话,或者是自己的承诺——复活一直是承诺:这里是受死和复活的关联,生命必然要复活。这是生命的认识:不相认或彼此的错过或误会,就是死亡——一种生命关联的丧失,再次的相会和认识则是复活——生命关系的恢复!
为什么要通过这样的场景呢?在路上一起行走,在一起会餐呢?因为那是耶稣曾经在活着的时候与他们一起做过的?是再次的重复?认识,首先是重复。虽然死亡已经是断裂。在断裂之后重复,这个再次的重复,其差异在哪里?也许,一切的再认都取决于对这个差异的认识?
我们如何可以看到这个相会的场景,认识这个差异?

这是一个场景:一个出现旋即消失了的场景:如果不是路加的书写,我们不可能知道这个相会的事件。这个复活的事件。复活节,难道不就是重新阅读和讲述这个相会的事件?打开对生命的重新认识?

夜晚趋近,白昼退去。
这是复活节的日子,复活节的黄昏,在这个黄昏打开《圣经》,要去打开的就是以马恈斯路上的这一段故事。
我们能够打开它吗?我们能够倾听那些对话吗?我们能够进入这个复活的“意义”吗?我们如何真正地“活”在这个弥赛亚复活的日子?接受到复活的祝福?倾听到那无名之人的期待?夜晚趋近,白昼退去,时间似乎很紧迫。
当然,也许这个日子只是对于基督徒有意义了!也许,只是对相信耶稣复活的人还有意义。这个日子有着特别的氛围、感受和启发:如果你理解了复活的意义或者无意义——疯狂,或者你进入了这个相会事件——再次的认识生命,再次认识到过去没有认清的某个人,某个事件。
这样看来:这个节日的意义在于:如果你没有再认一个人、一个生命,你其实就并没有进入这个日子,这个日子其实就与其他的日子没什么两样了;或者,如果你认识了某一个人,你带着惊讶——重新理解了他,而这是你以前都没有注意到的,那么,这样的时刻,对于你们,也是节日——复活的节日!
这是相会的秘密——每一天,每时每刻,在世界上发生着的事件,这是生命的相会,心的火热,心的签名,心的节日!
夜晚趋近,白昼退去。我们如何挽留这在消逝的时间?

这是心的照亮。在这个节日,我想着这个故事,这段叙事。是的,它是叙述。在耶稣生前,他们与之一起生活过,他们活生生的看到过他,也触摸过他,与他一起同吃同住过,那是生活的事实!但是,现在则是死后的事件——是只有两个人或者不多的几个人(一些旅客,或者是客栈的仆人)看到的场景:在一个小客栈里认出那是弥赛亚。这是一个场景的叙述,一个瞬间触发的场景:在再次相认的那一刻,因为立刻那个被认出者耶稣或陌生人就消失了。这个时刻异常短暂,只是片刻。甚至,似乎见证的几个人,因为沉浸在死去朋友的忧伤中——“脸上带着愁容”!还伴随旅行的疲惫——“离耶路撒冷约有二十五里”——但是都不再能前行了!在白昼退去夜晚来临的时刻——“时候晚了,日头已经平西了 ”,看到了弥赛亚,这突然发生的事件,而无法相信。
这是一个场景:是被文字记载和叙述下来的场景。不同于耶稣生前那些活动的事实。
它发生在黄昏或者傍晚,黑夜降临的前夕,时候转向或面向(pros:)夜晚:夜晚趋近,白昼退去。这是生命极度疲惫和消沉的时刻。是受难灾变事件下落的极致:如同耶稣受难的身体从十字架的下降,下降在哀悼者手上,下降到坟墓,也下降在每一个门徒的心里,落在内心的疲惫和无力回应之中。

我们如何可能进入这个瞬间发生的场景?如果我们不首先明白这一段叙述,我们如何能够进入这个复活的节日?这个黄昏的时刻?我们如何能够如同他们那些见证者一样明白耶稣的那些话——那些耶稣的教导?在他生前我们似乎认识他,我们称呼他为“主”,我们一直看着他行奇迹,但是我们似乎还是在观望,看你的言语,你的允诺是否会实现!你真的会复活?我们似乎认识他,他活生生在我们眼前呢,但是,我们似乎并不认识,我们将信将疑。因此,似乎这个场景——就构成一个小小的通道,一道门槛,或者一把钥匙,或者是黄昏最后的一道余晖,让我们可以打开圣书,照亮文字,让我们可以倒过去读懂耶稣生前的话语!
如果我们不能进入这个场景,它就成为了一道障碍!一条让人跌倒的绊脚石——是的,这就是复活的意义!《马太福音》的11:5-6中写道:“就是瞎子看见,瘸子行走,长大麻疯的洁净,聋子听见。死人复活,穷人有福音传给他们。凡不因我跌倒的,就有福了。”——也如同保罗的赌注:如果不是信仰基督的复活,我们还信仰什么?
以复活的生命来阅读,来进入这个复活节,这是打开《圣经》的开始。这个开始,开始于福音书的结尾。在死亡之后。而且是黄昏的时刻:白昼在退去,夜晚在趋近!
叙述是以文字展开的:是路加福音的作者路加本人作为在场的门徒看见的场景,他叙述下来。文字的叙述和现实的生活之间有着差异的。这个差异在哪里?这个瞬间显现的场景如何可能被记载下来?叙述如何获得它的真理性?这难道不是人为的虚构?如同后来对这个场景无数的绘画表现。
这一次的场景难道不是一个幻像而已?在活生生的现实——文字的叙述——图像的表现——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差异 ?如果不是认识的等级秩序的话?活生生的现实难道不是更加实在或真实?而图像再现不是相符于或服从于它?叙述呢?难道不是有着虚构?离开了虚构和想象如何会有叙事?这个瞬间发生的场景,如何可以被记载下来?任何的再现都是强留?

这是一个场景,我们不可能直接进入这个场景,这个场景已经消失了,也许,它就从未发生过?只是一个幻觉?一个再次的误认?如同当弥赛亚在墓园在抹大拉的玛利亚眼前出现时(《约翰福音》20:1-18),她不也是把他当作墓园主了?复活一直导致误认?复活一直是错觉?复活不是看?我们看人,总是会看错?我们看不见那看不见的?我们应该听?如同当那个墓园主召唤玛利亚的名字时,她才认出他?如何听?比如甚至听那些绘画?绘画不是沉默无语的吗?
也许就是这样的情形:是那几个门徒和客栈的仆人们突然之间即兴的发挥和瞬间的创造:比如,当客栈的仆人端来面包和其它食物,坐在桌前的某个人——是那个路上与我们交谈过奇特事件的陌生人——因为陌生人更加容易带来惊奇感——突然重复了耶稣以前的姿态或手势:或者他就与耶稣很相像,他给予面包给其他人,周围的人,而且衷心地祈祷和祝福,在这一时刻,突然大家一下子明白了那个耶稣曾设立的最后晚餐的仪式的意义,疲惫不堪的我们突然振奋和兴奋起来了!昔日被我们忽视的话语重现了:书,被打开,意义被呈现。陌生人成为了复活的弥赛亚的形象!我们在这个陌生人身上看到了耶稣曾经的形象,那是弥赛亚的生命形象!
——这是差异?复活不是自身生命的复活,而是他者的复活,认识一个人,一个陌生人,如同再次的相认——是对他生命中他者的发现?是发现他生命中突然被照亮的那个他者?是的,是再次的误认,但是,这个“误”——这个幻像不再是错误,而是交错,是另一个生命的闪现!

这是一个场景,如果我们不能发现这个场景的它异性,我们就没有进入其间!但是,我们不可能直接进入,如同在生活的情景和书写之间,我们需要另外的要素:比如一些画卷,一些“形象”(image )!当我们再次相会和再次相认,我们要发现的是相会之人的形象——生命形象——来自他者的形象,也许还是绝对陌生于那个人自身的!他只是在我们辨认的时刻,那个形象才刹那显现,一旦他本人试图去占有他,试图去迎合他,立刻就会消失!那个形象一直在别处!那个属于他者的形象一直在变异 !
对于路加的书写而言:当路加书写福音书时,他本人是见过耶稣,而且本人处于这个以马恈斯的场景之中,他是见证人,在这里,他是生活的参与者也是语词的写作者,当他试着向他当时的听众或者读者讲述这个以马恈斯的事件时,他一定试图活生生地“再现”出这个场景!这个时候:言辞和画面似乎一起呈现,因而,语词符号与图像符号在这里结合。也许,任何的基督教复活节讲道都是召唤读者进入这个鲜活的场景中?在这个场景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辨认出那位陌生人或复活者?
那些文艺复兴时期及其后的绘画,似乎可以告诉我们这个发现和再认的真理!比如,伦勃朗反复所画的(油画或者素描):以马恈斯的朝圣者和会餐。


白昼退去,夜晚趋近。这也是极度疲惫的时刻,甚至,极度虚无的时刻。
那是在受难持续的最后时刻和复活的前夕,在这个黄昏——对于那两个门徒,就是那个耶稣死后的第三天,世界的虚无与生命的疲惫达到了极致:神——曾经自以为的人子,救世主或者先知,我们等待的“有大能”的人,来救赎的“先知”,却死去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简直是荒谬的!神不可能被人——“祭司长和官府”所杀死的,除非这些人也是更大的神!只有神才能杀死神!但是,如果这样子的话,那与我们人又何干?与我们后来者何干?幸好有人——我们中的妇女们——去了这个拯救者或受难者的坟墓,发现坟墓空了,身体消失了,她们不再能够油膏他,不再能哀悼他。但是,她们说,她们听到了天使告诉她们——他复活了!似乎她们看到了另一束光!听到这些的人都异常惊讶。也许,路加叙述的这两个门徒就在路上彼此争论!你到底相信还是不相信?你又没有亲自看见到耶稣的复活?你能够看到吗?你想看到吗?这是诱惑还是期待?这是诡计还是允诺?

我们,他们,也是现在的“我们”,在这个复活节生活的我们。在这个打开福音书结尾的时刻,耶稣复活的时刻,如何可以去打开和照亮这些文字?就如同路加本人好像看见过这个场景?就好像我们也在这个场景中,也在路加或耶稣的身边。
是的,我们就在那个客栈中?就在认出耶稣的时刻?
比如,我,现在这个阅读者和写作者也在场?

也许,我,我们读者应该是路加的隐秘陪伴者!匿名的陪伴者!陪伴着他一起进入这个场景?在那些绘画的帮助下,尤其是伦勃朗(b. 1606, Leiden, d. 1669, Amsterdam)和卡拉瓦乔(b. 1571, Caravaggio, d. 1610, Porto Ercole)所描绘的这个以马恈斯的晚餐的场景中。为什么是他们两个呢?因为深深收到卡拉瓦乔影响的伦勃朗曾经说道:“我只是画自画像! ”如果我们在里面了,如果我们看到我们在里面,或者,当我们在里面看到了我们自己,也许我们就能够认出耶稣——那复活的弥赛亚。

这样,我们:路加,我,还有那个革流巴,我们三个,这令人想到如同亚伯拉罕在他家门口看到的三个陌生人。我们在去往耶路撒冷的路上,我们想去那里知道耶稣复活的消息是否是确实的!我们在路上争论,快到以马恈斯这个村子了,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要与我们同行的陌生人——这个不知道来自哪里的人,他是耶路撒冷来的吗?那么他就应该知道关于复活的消息了?他穿着与我们不一样,他穿着蓝色的长袍,这让我们想到了我们的朋友和老师耶稣被抓走前穿过的衣衫,他似乎也是去耶路撒冷朝圣的,我们带着宽边的朝圣的帽子,几天了,处于悲伤中的我们因为怀着莫名的期待好不容易换了朝圣的衣裳,如同在Pieter COECKE VAN AELST所描绘的树林之中那样的情形。似乎周围还有人和我们一样也在争论这件奇异的事情。他似乎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也许我们争论的声音太大了,让这个过路人好奇!或者,他看到了我们脸上的愁容——是啊,整整三天了,我们都深深沉浸在朋友或老师耶稣死去的哀伤之中。

夜晚趋近,白昼退去:这是虚无主义的时刻!白昼退去,夜晚趋近,我们进入了这个诸神的黄昏,所有神明的黄昏的时刻。

也许,他也加入了我们的争论!似乎路加这个写作者是相信者,而我是一个审慎的人,我既不相信也不怀疑,我是一个观察者,而另外一个家伙革流巴呢,这个心直口快、耿直朴实的人——他会相信复活吗?因此他说了那一大堆话,似乎是相信,似乎又是怀疑!我担心他是怀疑的,不然他不会说那么多,相信的人总是内心持守而沉默的,如同路加。而这个陌生人,却似乎是同意复活的,他给我们讲述了我们犹太人法典中的关于复活的道理,尤其是与指向弥赛亚拯救者和到来者有关的话语——这些许诺的言辞总是让我们心头一振!这让我们时常想到耶稣本人所说过的话,特别是指向耶稣自己说自己是人子的话!尤其包括他预言他自己的受难与第三天的复活!他说着,脸上也满是愁容!我们觉得这张脸似乎很熟悉,在哪里见过,这个时候,我们的心一阵阵蹦跳。但是我们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是的,这是第三天了!我们在等待这个奇迹?或者我们在观望?

而现在,夜晚趋近,白昼退去。这个陌生人说这么多道理,也让我们听的累了,他责怪我们的心太迟钝。其实,不是我们麻木,而是我们很疲惫,现在,而且是身心俱疲!
在这个时刻,我们的身体衰颓到极致:我们在路上旅行了很久,甚至,快到耶路撒冷了,我们都不得不停下来!我们需要休息,需要吃食物,补充能量和营养。
这是身体的时刻,我们只有身体。
我们实在太累了,不想接着前行了。夜晚趋近,白昼退去。

似乎他不大愿意停下来,他还要继续前行!他先前责怪我们内心迟钝,现在他似乎要责怪我们身体懒惰了!但是,我们确实是疲惫!三天了,我们被悲伤所笼罩。此外,现在听到的复活的消息似真似假,在争论中,更加让我们倦怠,疲惫之余还增添了些许厌倦!我们厌倦了那些虚假的消息,我们够沉痛了,似乎不需要虚假的安慰。我们去耶路撒冷去听听其他人的想法和消息,但是,我们不愿意那么快抵达,也是因为我们内心担心:如果根本没有什么复活的事件,我们岂不更加难过?而且那个时候愤怒会更加伤害我们。我们还是停下来好。让我们在休息中,在睡眠中忘记一切。
但是,这个陌生人还是极力劝说我们前行。他的手很有力量,几乎要同时抱起我们两个一起飞奔,但是我们实在无心前行了,我们暗自使劲,使身体更加沉重,他似乎感觉到了,也就作罢,和我们一起走向客栈。
有人说,那是因为我们友善,邀请他同住!其实也许有这方面的因素,因为我们也感到他教导了我们那么多,而且他对我们如此友善!我们当然要强留他,我们准备为他付清他的晚餐费,甚至他的住宿费的呢。当然,我们在内心中这样想,不会让他知道的呢。
路加说我们“强留( meinon)”住这个陌生人!他用这个词也有道理,是的,我们喜欢这个陌生人,虽然以我们现在的疲惫和疲倦还无法理解他所说的那些神奇的言语,我们舍不得他离开,我们需要他陪伴我们。如同很久以前,我们需要耶稣的陪伴,甚至,在黑夜,他一直为我们祈祷和守夜!我们挽留他,以最后的力气来强留住他,似乎,他是我们的生命。

我们看到了前面的一个村子,我们看到了有鹅卵石铺就的上升的道路的尽头是一个客栈,我们邀请他进去与我们一道歇息!是上升的道路,我们已经很累了,我们只剩下最后的力气通往这个有些高处的客栈。记录者路加没有描绘出这些,因为那个时候他实在是太疲惫了。如同DUCCIO di Buoninsegna在他的绘画中所描绘的,醒目的鹅卵石似乎使行走更加明确和容易,而旁边被切割的几何学形状的石头呢?似乎要暗示什么特别的事情将要发生?

我们进了客栈,客栈的仆人:年轻和年老的都过来了,还有一位老妇人——如同你们在卡拉瓦乔的绘画中看到过的。他们对我们很殷勤,很友好!他们看到了我们的疲惫,还有脸上的愁容!似乎在我们看来,他们脸上也满是愁容!也许,他们和我们一样也听到过我们老师的布道?以及他受难的消息?


我们赶快坐下,我们选择了一个靠近窗子的桌子坐下,我看到夕阳正在缓缓移动,微弱的光透过窗棂可以让我看到桌子前面的小栅栏般的栏杆,我想这正好可以放衣服和行囊。
我看到路加就把行囊和外套搭在栅栏的横杆上,先让我们的陌生的朋友坐在面对栏杆的方向,路加靠近窗棂的一边坐下,革流巴坐在他的对面,如同一幅伦勃朗1660年的那幅绘画The Pilgrims at Emmaus,陌生人面对着观看者而坐着,似乎那个地方应该有一把空的椅子,【在伦勃朗的其它相关场景的素描中就有画空椅子的!】路加和革流巴落坐在两边。
那个横杠和挂在上面的衣衫行囊如同一道幕帘——隔开了一个小的空间,以至于很多人说:那是一幅画中画了!

我去了厨房,我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我也开始召唤仆人,我们想要一些简单的食物,比如面包,水果,我们问有没有葡萄,我们没有要酒,因为我们的心情不大好!当然我们也没有要鱼啊什么的。
在我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店里的那些家禽啊就跑过来了,小鸡啊,小狗啊,还有一头奶羊,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我扭过头看到了我们坐的地方离厨房很近。有的时候,一些后来的画家就把我们的相会和会餐就画在厨房里。似乎他们深深了解我们的饥饿和疲惫。
我不想把这次会餐说得太复杂和喧哗,可有的画家把这个场景描写得太华丽了,比如Philippe de CHAMPAIGNE的The Supper at Emmaus( Oil on canvas, 217 x 226 cm.Museum voor Schone Kunsten, Ghent)则把我们的相会安置在外面,还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峦风景。而且,还神奇地描写了一只小猫在耶稣的脚边偷食盘子里的食物,被一个年轻的仆人阻止了,这个在绘画下部的小场景和那个耶稣在给予面包,让门徒们认出来的奇异大场景比起来,似乎更加生动,让我回想起我们那天会餐的场景!而LE NAIN brothers的画The Supper at Emmaus(1645.Oil on canvas, 75 x 92 cm.Musée du Louvre, Paris)则非常明亮,人物很多,出现了很多的孩子,还有地上的小羔羊和硕大的酒瓶,倒是与我经历的比较相似,虽然好像不是黄昏,让我惊讶的是那扶着酒瓶的孩子看着画的外面,似乎看着我们,似乎在问我们——你们相信上面看到的场景吗:耶稣的左手手掌压着面包,右手的食指向上,显然是布道般或祝福的姿势,而且他的头稍微抬起来看着上面,这个抬头向上和手指向上的姿势——一直是升天的暗示——那也是直立或复活的象征!如同在Willem HERREYNS的画Supper at Emmaus(1808. Oil on canvas, 310 x 240 cm. O.-L. Vrouwekathedraal, Antwerp)中,耶稣的头完全向后仰着了,而且双手拿着面包在祈祷、在祝福!这是更加夸张的姿势了,当然画面的光线似乎是来自于被一块大的幕布遮住了一些光线的窗户,似乎他在与那些天上的光线对话。
是的,有很多的可能性,很多的方式来表现这个场景:都试图去发现那个再认和奇迹的时刻。绘画都试图来捕捉那个戏剧性的时刻。其实,那个时刻不是可以再现的。

我很饥饿,到处找着食物,也出来观望仆人们是否准备好了食物,端到了我们的桌子上,这样的情形,我想经常挨饿的卡拉瓦乔一定经历过!在复活节来临前,他一定多次被要求画有关复活节的画。
他曾经在1601-2年左右就画过一幅:那个时候,还有年轻可爱如同酒神一样的同性恋爱侣的陪伴,酒神——他画过一幅名为“酒神巴库斯”的画(Bacchus. c. 1596. Oil on canvas, 95 x 85 cm. Galleria degli Uffizi, Florence)——与这里的耶稣有着相像的面容 ,酒神——那也是复活之神——如同那些葡萄的象征。因此,在画这个场景的时候,那个耶稣的形象非常年轻,而且还有着些许女性的神情!似乎是一个两性人,或者性别被减弱了,他/她面庞丰满,脸色红润,甚至要说脸上的肌肉有些堆积了,还有着长长的卷发。因此,我们似乎不是要去认识他/她的面容,这会导致误认!而是去看他/她的手!而且他/她右边身着红袍,正好这个红袍的半边的右首指向远方,似乎在召唤身边的人向着耶路撒冷的方向继续前行,这也是祝福的姿态!似乎他/她自己正要去那里。画面的展开的平面就是桌子了,铺上地毯的桌子上加上了一块白布,桌上的食物也很丰富:左边是一块面包,后面是酒壶,有盛着酒的杯子;右边最外面是篮子,篮子里有水果和葡萄,在篮子后面有土杯子,后面是面包,篮子后面还有整块的鸡肉,鸡肉后面是另一块面包;而且,似乎东西太多,那个盛放水果和葡萄的小篮子一半已经在桌子外面了,好像要掉下去了!尤其在这个陌生人如此强有力的表达中,似乎这个篮子的水果也要与之一道向前行了。这个可爱有力的年轻人在说着祝福的话,左手指向面包,是的,他在重复天主教最为看重的圣餐礼的仪式——那个时候,天主教和新教就圣餐礼的仪式的意义有着巨大的争论,卡拉瓦乔的这幅画显然带有强烈的反改革宗的天主教背景。
在这幅画中,卡拉瓦乔强调了再次的相会和确认就是继续重复那个最后晚餐的仪式!在仪式的重复中,耶稣的生命被纪念。

在这个第一幅表现以马恈斯场景的画布上,最为夺目的是陌生人的手势:它统一了整个画面,统一了其他几个人的不同反应 ,手指向远方!伸开的手打开了道路 !手指向的是生命的未来!那是我们读者和观众来阅读和看视的方向!似乎是在召唤我们读者的阅读,来回应!似乎那是要求我们进入?似乎它也穿越了我们!穿越了时空!同时,这个手势也唤醒了周围人的手势和惊讶:耶稣左边的那个秃顶的老人——他似乎是劳动者,是当时穷苦的劳动者!这是卡拉瓦乔钟爱的形象,在这个召唤手势的感召下,他也张开了手臂,成直线展开,与他的身体一道,构成了一个十字架!这个十字架似乎撑开了平面的画面,打开了画布表面的深度空间!那是“画心”之不可见的空间!是生命受难的暗示,但是也是承认的记号!而耶稣右边的年轻人则在惊讶中身体前倾,右手紧抓着他坐的椅子,似乎自己的身体不能支撑自己了,或者似乎要去支撑被震动了的什么东西——那是那个陌生人的话产生了震动?是因为再次的相认产生了身体的震动?我们的生命被唤醒了?但是,我们看到篮子中还有枝叶,有的枯黄,有的卷曲着,有的退色了,甚至变黑了,如同我们疲倦枯竭的生命。
对了,而在耶稣的右边,手抬起指向远处的位置上,站着一个戴白帽子、没有胡须的年轻人,他看着这一切,同样很惊讶,他是客栈的仆人?他似乎并不认识这个陌生人,他只是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人的动作姿态?他右手臂的白袖子卷起来了,双手抓着自己的腰带。
白色,这是绘画本身发出的光——是典型的卡拉瓦乔式明-暗对比风格的表现:大块明亮的桌布,耶稣左边肩膀上衣衫的白色,高点处是那个白帽子和他卷起来的白色的衣袖,而低点则是伸开手臂成为十字架形状的老人的白色耀眼的腰带。整个画面似乎在白色中发出强光,产生了强烈的明-暗对比效果!那是一个独特瞬间的凝固!
当然,卡拉瓦乔也知道,生命是脆弱的,活着的生命也是必死的,他竟然画出了耶稣手势运动时投在后面墙壁上的影子!似乎这是一个彻底的“反-容光”的标记?或者说,那是陌生人立刻就要消失的暗示?

这个影子,我见过,很多年之后,伦勃朗也许就看到了这个影子的幻像!那复活者真正到来的方式!

绘画,对于卡拉瓦乔也是纪念!那是他自己的生命,或者说他所爱之人的生命形象的存活,在他们死去之后,在他们的爱消失之后,但是,他的爱人的形象留在了画布上!那是生命自身,另一种生命,现实活着的生命也要在画布上辨认自己的未来和自身!在那个画布上,那个场景中,卡拉瓦乔的同性恋爱人看到了自己作为复活的耶稣在行动,在那个重复的仪式中,生命被保存了!或者那个被爱者知道了比自己更多的生命!甚至超越了自己的性别的存在方式!
也许,卡拉瓦乔一直就活在生命的形象之中:如同她爱过的那个淹死的妓女,他把她作为死去的圣母的形象画在了名为《圣母之死》(The Death of the Virgin. 1606.Oil on canvas, 369 x 245 cm.Musée du Louvre, Paris)的画布上了 !她死去了,但是她复活在画布上!以被永恒哀悼的形象进入了那个不朽的场景!以至于激怒了教会人员而没有接受他的这幅名画。这幅油画,几乎与他另一幅即第二幅以马恈斯的画同时!都是1606年 !这是哀悼的同时性?


而在另一张卡拉瓦乔去世之前几年即1606年的绘画中,他再次画出了同样的场景,但是整个氛围和基调却改变了,似乎他感受到了死亡来临的阴影。画面不再有明亮的光线,不再有生动明媚、脸色红润的年轻人,画面人物集中向画布本身的右边,那个右边的年纪大的人不再秃顶,而是长着浓浓的胡须,他的手不再是抬起来撑开,而是扶着桌面,耶稣右边画布左边的年轻人只有一个侧身背影,但是,他的双手却惊讶的张开着,虽然我们看不到他惊讶的表情!桌面上有了酒壶——但是却没有酒杯,这个减少意味着什么?酒却没有倒出的可能性!圣餐礼仪式还是可能的吗?耶稣的右手没有前面的那一幅夸张,没有抬起来,而是肘搁在桌子边沿上,手指指向前方!他的表情很黯然,略显悲伤,他的脸不同于前一幅画的那么明确、明亮,左边的面庞还处于阴影之中!他看着面包,面包上的裂纹清晰可见,在说着祝福的话!他是画面的中心 :除了那个老妇人,其他人都看着他!这是一个更加信赖仪式的人,是一个男人,没有任何的性别模糊性,这是一个更加执着于圣餐礼仪式的祭司?一个浸透了生命悲苦的人,但是,在这里他却显得高贵而孤立,陌生于其他人。也许这是卡拉瓦乔自己生命悲苦的形象。当然,更加不同于前面的是在画布右边增加了两个人:或者说一方面改写了那个年轻的戴帽子的男人——现在是一个年纪很大的男性,另一方面则在他旁边增加了一个年纪很大的妇女!他们的头向着两边倾斜,很对称,稳定了画面的上部。而老年妇女手上端着一个盘子,她似乎是仆人,是服务者!是的,这是一个增补的人物!
也许,这幅绘画的刺点(punctum )——如同罗兰•巴特对他母亲照片的沉思和思念时的意外之发现——就是这个增补的老年妇女的头?她倾斜的头并没有看着那个作为画面中心的陌生人,那个导致相会奇迹的弥赛亚,而是似乎在倾听和沉思什么!她额头有深深的皱纹,有着辛劳留下的印记,她端的盘子上似乎还有剩余的面包!她是一个服务者的形象。她的头倾斜着,不是在看画面中心的那个陌生人,而是在倾听!她在倾听什么?她不是看,而是听!她在听这个陌生人祝福和祈祷的言语?也许她是在听绘画本身?绘画本身无语的声音——颜色光线之为元素的回响?也许,以马恈斯晚餐的绘画绝不仅仅是为了看什么,因为这个场景一直有言语!那就应该是听?如同陌生人显现之后的立刻消失:他依然是不可见的。
在这个场景中,这个老妇人似乎是一个多余的人物,但是她端来了面包和酒,她是服务者,她其实一无所有!如同基督或弥赛亚!




我知道伦勃朗本人也多次尝试过来表现这个再认的场景。在1648年,他把那个陌生人和其他两个人安置在一个有着高大穹顶一样的罗马风格的房子里——高大的穹顶是上升的暗示,如同教堂,而且让陌生人在掰开面包时,头上发出圣像般的光环,似乎那个客栈的高高拱顶就是在上升的光环,二者构成画面本身内在的关联!如同他在1634年的素描中依然在陌生人的头上画着灿烂四溅的光芒,也如同丢勒的木刻画,依然试图通过中世纪圣像画的象征模式来表现陌生人是复活者的形象。显然,当伦勃朗越是到了晚年,更加深入现实和日常生活的苦难,进入绘画本身——也是事物本身,事物在它的“外在形”,在它的图像呈现中实现自身——的“内在性”中,那个象征的光环就会消失,而是让元素和生命本身发光!

显然,在那个黄昏,我们不可能看到这些,那是艺术家的想象和幻像!在1648的这幅画中,陌生人面孔苍白,消瘦,似乎经历了人世的所有痛苦,那是伦勃朗自己生命遇到打击(第一个妻子去世),绘画艺术开始转变之后的代表作。那个年轻仆人的形象似乎是当时伦勃朗画画时巴黎人活生生的再现。他还在端来面包,在他的服侍中,他进入了这个场景!他看到了陌生人即复活者头上的光环!他进入了这个场景!他在服务中进入了这个生命再认的场景。
再认,为什么在死亡之后?是否再认或承认一直以死亡为代价?如同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指出的,主人和奴隶通过劳动也通过死亡的恐惧来达到彼此的承认。因为主人不劳动,如果奴隶不通过劳动提供给他食物等等主人就得死,而对主人的恐惧也即是对死亡可能性的恐惧是智慧的开始。但是,正是奴隶的劳动创造了历史——当然这里已经有马克思的认识了。这个主人和奴隶相互承认的辩证法,主要从人的欲望出发,由死亡的恐惧而推动的自身否定来完成的,显然,奴隶因为对生命的有限和死亡的承认,反而比主人更加产生未来。
在基督教,这个仆人就如同保罗的身份:一直以耶稣弥赛亚的仆人(doulou)和使徒出现,一直效仿耶稣弥赛亚那样的仆人形象 ,如同弥赛亚在这个世界上,作为众人的仆人,为众人洗脚,为麻风病人在罗马圣殿的门前包扎溃烂的伤口,一直到为众人而死!
也许,黑格尔的主奴辩证法已经在基督教和基督的受死中隐含着,而被他以绝对精神自身否定而追求自由的辩证法表现出来?虽然死亡,在他那里,成为了作品!成为了可以不断操作的中介:死亡作为经济(economy)一直在劳作和运作。
而在基督的死里,死亡不是作品!不是功效,不是作为否定来推动精神运动的中介!不是借助死亡的虚幻的否定力量达到自身复返,成为自身的中介,因为:这是生命的经济——在化身和历史的意义上的生命的转变的意义上 ,而且,坟墓是空的!

[[是的,你们不要再来坟墓了,我不在这里,坟墓是空的,坟墓已经空了,你们为什么在死人之中找活人呢?你们应该去往你们的朋友们,你们的邻人那里,去寻找我,去往别处,去往陌生人那里去寻找我,在他们的生命中找到我的形象。]]

我在厨房里,看着厨房里不多的食物,看着面包,我自己试着掰开一块,自己首先填补一下鸣叫得越来越响的肚子。我是真饿了,饿极了,真正的饥饿和疲惫。需要食物。我想到,也许我们的相会都应该发生在厨房里,如同VELÁZQUEZ, Diego Rodriguez de Silva y的Kitchen Scene with the Supper in Emmaus。画面上竟然只有一个黑人似的小孩,似乎没有任何的《圣经》场景的暗示,他伏在桌子边沿沉思着,桌子上是打开和倒空了的酒壶和罐子,似乎是在擦洗它们之余,短暂的休息,他在沉思什么呢?这里如何有着生命复活的意义?在这些被消耗的食物之中?

[你们要好好的吃!吃的好好的!这是复活的日子,这是我再来的时刻,是我与你们再次一道吃饼和畅饮葡萄酒的时候,不要悲伤,振作起来,让这些有营养的食物增添你们的力气,使你们明天可以继续上路,去寻找失散的朋友和弟兄姊妹。那些斋戒的人会为你们守候,从黄昏到深夜,为你们警守和祷告,你们现在只要吃的好,好好的吃,好好休息,明天醒来,就是新的一天!]

我走出厨房,绕过一只小公羊,我走向陌生人和路加他们坐的靠近窗子的桌子,我准备把我拿到的一些食物给他们,突然,我眼前一亮,原来窗子透过来的夕阳正照在陌生人的头上。
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神奇的场景:在日头下落之时,它最后的余晖通过窗棂投向了那个桌子,投射到了陌生人身上,他的右肩和半边的身体异常明亮,余晖也投射在他给予面包的手上,投射在餐桌上,他还在说着什么,似乎在祈祷,我看到,路加的手双手合什,似乎在回应他的祈祷,而革流巴则侧着头惊讶地看着陌生人!在这个时刻,似乎是什么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什么东西突然照亮了这个场景,照亮了这次的会餐。
我呆立着,没有向前,怕自己破坏了这个神奇的时刻,我在那个栏杆的这一边,是的,我一直在这一边,我没有进入那个桌子,那里似乎没有我的坐位。我似乎没有进入那个场景,那个场景中没有描绘我的在场。我只是看着那个陌生人,看着他身后墙壁上一环奇特的似乎是倒V字形的如同光线散射导致的阴影,是的,也许我属于那个阴影,我的生命还没有彻底地进入那个场景之中。
或者,这个阴影——不可能的光影——正是复活者神奇光环的暗示?是的,那是一道生命复活才可能带来的神秘的色晕!我的内心永远被这个色晕所围绕,所萦绕!

后来,我在伦勃朗的这幅晚年1660年最后一次所画的以马恈斯的会餐的绘画中看到了这个场景,有专家怀疑这幅画是否是伦勃朗所作 ,因为它的未完成以及画本身后来被保护得很差,但是我倾向于相信这是伦勃朗本人的手笔!是否在那幅著名的1648年的绘画之后,伦勃朗更加深入了现实的生命?在这里,并没有自然之光和超自然之光的对比,没有借助光环来表现陌生人之为复活者的形象,而是生活本身。这不是证实,这是见证,这是在很久远的未来,一直在未来被允诺的真理。
那个陌生人,在路加后来的叙述中 ,正是那个复活的耶稣弥赛亚!
那一刻,在路加的眼里,他变成了弥赛亚!不!他就是弥赛亚:耶稣在他的姿态上复活了,在这夕照中重现在了一个陌生人身上!那是他允诺的实现!

[[不!不是寻找到我的形象,而是去寻找神的形象,因为神在每个人身上有自己的形象,神的虚己,神的倒空自己,成为了人的仆人的形象,在服侍你的人那里,在为你服务的人那里,看到神的形象,那是他者,也是生命本身,是生命的形象,是生命的认识!]]

夜晚趋近,白昼退去。我凝视着这一时刻,我持久地凝视着,内心默默地祈祷,我不知道我在祈祷什么:夜晚趋近,白昼退去——我在挽留这个瞬间,挽留黄昏,让它停止下来,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不要离去,不要消失!就永远地凝固下来。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会消失的!因为黑夜已经来临。

伦勃朗在其他地方画过这个瞬间显现又消失的场景 !在收藏于伦敦的那幅画里,我们看到:突然,坐位空了!不远处是四射的光芒!


在这个复活节的黄昏,我特意去察看了伦勃朗所有描绘这个场景的绘画和素描,其实早在1628-29年,伦勃朗年轻时就画过同名的绘画:《以马恈斯的朝圣者》(Rembrandt. Pilgrims at Emmaus. 1628-29. Oil on panel. Musée Jacquemart-André, Paris, France)!那是在一个更加昏暗的客栈——类似于厨房里发生的相会!乍一看,似乎只有“路加”一个门徒,一个女仆正在往厨房外面去,画的左边是大片的阴影,除了那个女仆往外面走快离开厨房的门那里有一圈微光照着她前倾的身体(最初的光晕和色晕的孕育?!)。路加把行囊挂在他身后硕大的拄廊上,蜡烛照着路加和桌上的食物,在身边板墙的反射中,很明亮。在开始吃食物时,陌生人似乎还在继续说着白天他和他们讨论的事情,为了掰开面包,他手里拿起了面包,口里说着祝福的话语,侧过身,稍微向后躺着,头仰起来!这个时候,在蜡烛的光线中,“路加”惊呆了:他看到了基督年轻的身影!深情而柔婉的剪影!这个陌生人不就是耶稣吗?以至于另一个门徒“革流巴”立刻跪在了年轻的陌生人拿着面包的手下,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陌生人的阴影里。但是陌生人也在阴影里,在令人怀疑和不安的阴影里。从“路加”那惊讶的眼神——而且身形矮下去,似乎要跪下的样子可以看到他深深的爱和崇敬的激情!那是一个错视的时刻?基督本人的身体竟然挡住了光源!如同那个处于画面中心的显得极不协调的挂在柱子钉子上的布袋行囊一样——是信仰的悬搁或怀疑的证据 ?是的,它很旧了,长期用来服务于旅行,这似乎表达了一个极端贫穷的生活场景 。
而且在这个受到卡拉瓦乔明暗对比风格影响的画面上,最为神奇的是——那个离开的妇人与基督的身形是平行倾斜的,都是在光的照耀之中。这个对称画面本身的对话暗示了什么?是光和影本身的分享?如同面包的被分享?这个祝福的分享本身带来了光?在伦勃朗那里,光和影本身已经独立,服从于画面本身内在的光!这也是生命的元素本身的分享和交错!耶稣如同那个女仆一样都是服侍者,是的,他和她都是我们的仆人。这次的相会似乎只是召唤我们成为仆人!
这个厨房的场景,明暗交错的空间,如同一口矿井,这里有着生命劳苦和贫穷的暗喻。或者,它就如同一个生命的洞穴?死亡在这里加深了:基督来到了坟墓里,另一个坟墓,这是虚无的时刻!但是,在这里,有了光!如同约翰福音的开头所指示的。似乎这里是基督最后离去的时刻!如同那个在离开的女仆!但是,在这个洞穴里,有着生命的光,有着生命的重新认识:那是那个女仆的离开:离开坟墓一样的洞穴,去往别处!去往生命的相会之地!




在这三天,在复活节,在每天的黄昏开始阅读和默想路加所叙述的这段文字,在这个节日,黑夜已经笼罩大地,能够激发我自己写这些文字,是伦勃朗的这一幅年轻时最早描绘以马恈斯场景的绘画,它唤醒了我自己儿时的一个场景,或者,也许是这个儿时的场景触动我写下这些文字:那大概是我8,9岁时的样子?肯定是1970年代的中后期,那个时候,文革之后的中国刚解禁,一些地下流传的手抄本在流行,大多是侦探和爱情小说。在南方小镇的夜晚,夜凉如水的秋夜或者下雪的冬夜,几个孩子围绕一个比他们大几岁的男孩,听着他讲那些他从手抄本上读到或者也许是他自己从别处听到的那些富有刺激的故事,当然那些小说只能在黑夜独自阅读或者只能如同说书一般口传了:一个夜晚接着一个夜晚,在微弱的烛光或者月光下,孩子们被故事深深地吸引了,当故事到了惊险和高潮时,说故事的年轻人会买个关子,停下来,头高高抬起,似乎在回味什么,有时,我久久凝视着这个说书一般的年轻人温暖的轮廓和优雅的剪影,以至于浮想联翩,没有听到他说了些什么,而且,我们这些孩子们经常忘记了回家和睡眠。很久以前,黑夜包裹了说书人或讲故事的人动听的声音,很久以后,黑夜也珍藏了孩子们倾听的眼神;只是当记忆被其他的事件偶尔唤醒时,那微弱的烛光或者月光会把那个场景照亮!现在,那些孩子们都去了哪里?他们是否还会记得这样的时刻?那个可爱的说书的年轻人现在如何了?还是那么爱说爱笑那么有活力吗?二十年过去了,他自己的孩子应该很大了,他还会给他说故事?那会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也许,在某一天,比如现在,我也成为这样的叙述者?一个说书人?我在试图辨认我自己?我的过去?消失的或者死去的记忆在重现!它们到底养育了我什么?那个说书人现在还是否活在他所讲述的时刻?也许,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平庸的人,这十多年艰辛的生活已经抹去了他说书时活跃的身影?
他不可能知道,他一直活在我的记忆中,他不可能知道,就在这个时刻,在这异国异地的复活节,他会重现在我的记忆之中。
也许,在我的心中,他,这个说书人,是我的复活者!



2006年4月复活节,于法国的斯特拉斯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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