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本文旨在学术梳理爱德华兹神学与清教徒密契主义传统的源流关联,分析他与更广泛的新教密契主义传统之间的关系。首先,我们将明确新教密契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及其灵修观,指出除清教徒传统外重要的新教密契主义者及其教导。接着,论证约翰·欧文(John Owen)是否可归入清教徒密契主义范畴,以及慕安德烈(Andrew Murray)在何种程度上属于新教密契主义传统。然后,探讨清教徒密契主义与新教密契主义如何塑造了新教灵修传统(尤其在圣洁观、恩典神学、宗教情感论等方面)的发展。最后,聚焦中国家庭教会语境,论述上述传统对范亚峰神学(特别是其“圣爱神学”、基督徒人格论、密契灵修取向)的启发意义,并分析范亚峰代表作《十字架五路》如何充当清教传统与中国家庭教会基要派灵修之间的桥梁和中介。 新教密契主义传统及其代表人物 宗教改革以降,新教内部涌现出一批强调内在属灵生命、追求圣洁和与神合一经历的领袖人物: 上述人物构成了新教密契主义传统的主要谱系。他们或多或少都追求**“与基督联合”的深刻经历,强调内在生命的更新与圣洁,并通常忠于圣经启示为根基。与天主教神秘主义不同的是,新教的密契主义大多不脱离教会与圣道**:这些人物坚持通过研读圣经、祈祷默想和圣灵的工作来寻求与神契合,而非依赖圣事或修道制度。在灵修观上,他们共有的特点是注重悔改重生、治死己罪、舍己献身以及由此带来的神圣安慰和平安。他们反对将神秘体验视为脱离基督十字架的独立途径,而是将十字架的恩典看作通往属灵合一的唯一道路。这一点在清教徒传统中表现得尤为明显,下面将专门论述。 清教徒密契主义及乔纳森·爱德华兹 清教徒密契主义可以被视为新教密契主义在英美清教徒群体中的一种表现形式。清教徒(Puritans)原本以严格遵守圣经教导、追求教会纯正和个人圣洁闻名。他们一般谨慎地避免被贴上“神秘主义”标签,因为17世纪的新教正统通常对中世纪过分主观的神秘体验持保留态度。然而,许多清教徒神学家和牧者的著作实际上体现出一种健康的“密契”倾向:他们极为重视信徒内在属灵生命的培育,与神建立亲密相交,并追求今生就预尝基督荣耀同在的经历。这种在圣言规范下的密契灵修,被后世称为“清教徒式的神秘主义”或“福音派密契主义” (The Right Kind of Mysticism) (The Right Kind of Mysticism)。 爱德华兹在**《宗教情感论》中系统论述了真信仰之标志在于由圣灵所激发的圣洁情感。他区分了纯理性的信仰理解与发自内心的属灵感动,指出没有内在圣情的信仰是虚假的。正是借由这部著作,爱德华兹为新教灵修神学建立了理论框架:信徒应当寻求圣灵在心中直接做工,使其情感、意志都归向神,产生对神的爱、敬畏和属天之喜乐 (神学家牧会的“悲剧”——读《复兴神学家爱德华兹》随想一则 文/新恩 - 基督教北京守望教会基督教北京守望教会)。这种思想与密契主义的核心——人与神的内在合一和爱——高度契合,但爱德华兹始终强调其基础是基督十字架的恩典和圣经真理的光照**。因此,可将他的灵修观称为**“福音之下的密契主义”**。 在实践上,爱德华兹身为牧者,非常重视复兴时期信徒的属灵体验。他本人主持并见证了1734年北安普顿的大复兴,详记录了人们深切认罪悔改、痛苦后得蒙神爱大喜乐的经历。这些观察后来体现在他的《大觉醒辩护》等作品中。他坚信:真信仰必定改变人的心,使之与神建立活泼的关系。这一清教徒密契主义理念不仅塑造了他所在教会的生命,也通过著作影响了后世的新教复兴运动和灵修传统。例如,他对“圣情”的论述直接影响了19世纪美国的复兴领袖和灵修作家,使得新教更加自觉地拥抱合理的属灵体验。 约翰·欧文:清教徒密契主义者? 约翰·欧文(John Owen,1616–1683)是17世纪英国清教徒神学的另一座高峰,以深邃的加尔文主义神学和属灵著作闻名。欧文是否可算作“清教徒密契主义者”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从表面看,欧文极力维护正统教义(如三一论、基督论),着作逻辑谨严,他本人也反对任何脱离圣经启示的“狂热”运动。然而,仔细研读欧文的灵修神学作品,可以发现他实际上具有强烈的密契主义倾向,只不过这种倾向被置于清教徒神学的框架内而已。 欧文的灵修思想还体现在他关于圣灵工作和成圣的诸多论述中。欧文写了详尽的《圣灵论》,教导圣灵内住如何更新人的全人。在他看来,成圣生活不仅是伦理顺从,更是圣灵将基督的生命真实地灌输在我们心中的过程,使信徒有基督的心思意念,爱所爱恨所恨。这可以说是一种**“基督内住”的神秘观。又如,他的名篇《治死罪恶》(Mortification of Sin)中,强调信徒当靠圣灵的大能“治死”己罪,活在神面前。这一属灵操练某种意义上对应了古典神秘神学所说的“炼净之道”,即透过自我否定以与神更契合。欧文并不过度渲染异象奇遇,而是引导信徒经由日常祷告、默想、禁食、省察等操练来亲近神 (John Owen on the Beatific Vision - Historic Reformed “Spirituality” in ...)。这种路径和中世纪修士有所不同,但精神相通**:都是为降服自我、专注爱神,将心灵提升到与神交通的状态。 可以说,欧文代表了清教徒密契主义的典范:高度敬畏圣经真理,谨守教义纯正,同时追求与神灵交合一的深度经历。在欧文笔下,信徒因与基督联合而分享圣洁与爱,被带入上帝的荣光中。这与许多天主教神秘家描绘的“灵魂与上帝的爱之合一”并无二致,只是欧文始终围绕基督十架与圣灵内住来展开,而非抽象的本体合一。他本人曾严厉批评离经叛道的狂热派,但对真正的属灵经验则持开放态度。例如,他驳斥那些嘲笑今生可预尝基督荣光的人,认为那种见解是一种“错乱的幻想”,他坚持信徒在地上即可部分经历与基督荣耀的相交 (John Owen's Theology of Public Worship - The Gospel Coalition)(此处引述内容来自欧文对“显见之荣”(Beatific Vision)的讨论)。这些论述足以表明欧文并不否认神秘经历,反而主张有分圣灵的信徒当追求更深的爱神之体验。 综上,尽管欧文自己可能不会用“神秘主义者”自称,但从其神学与实践看,他无疑属于清教徒密契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倡导信徒过一种如同“世界即修道院”的生活,在每一个岗位尽忠为神 (范亚峰:基督徒人格论_基督教与宪政_公法专题_公法评论网:中华政制之道),在日常中亲近神、荣耀神。他将默观的对象限定为基督并他钉十字架,却达到与许多神秘派相似的属灵高峰——心灵与上帝同行。可以肯定地说,欧文式的密契主义是改革宗的密契主义,即“有圣道根基的默观”。因此,我们完全可以将约翰·欧文视作清教徒密契主义者,其著作和榜样丰富了新教传统对于密契灵修的理解。 慕安德烈:新教密契传统中的一位实践神秘家 慕安德烈(Andrew Murray,1828–1917)是19世纪著名的南非归正会牧师和灵修作家,以英文和荷兰文撰写了大量筑造信徒灵命的书籍,如《恒久的救恩》、《内室生活》、《与基督同住》(即《常在基督里》)等。在中国教会,他常被尊称为慕安德烈牧师。他是否属于新教密契主义传统,也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 从背景看,慕安德烈出生在南非布尔人社区,祖上为苏格兰裔归正宗传教士。他深受改教宗教传统熏陶,但同时也接触到18-19世纪的敬虔派和圣洁运动思想。他特别景仰17-18世纪一些敬虔灵修作者,例如前述英国圣公会的威廉·劳。事实上,慕安德烈曾将劳的作品《神圣的内住》(The Divine Indwelling)译为非洲语出版,并多次引用劳和波墨的思想 () ()。可见,他对新教密契主义前辈们有浓厚兴趣。 慕安德烈的灵修神学核心在于呼召信徒进入与基督亲密相交的实际生活。他反复强调,基督徒蒙恩的目的不仅是得天堂,将来上天堂,更是现在就当“住在基督里”,经历基督如葡萄树之汁液在我们这些枝子里的流淌。在他的著作《常在基督里》(Abide in Christ)和《基督的灵》(The Spirit of Christ)中,这种神人契合的思想被发挥得淋漓尽致。他鼓励信徒每日安静等候神,在祷告中领受圣灵丰满,让基督的生命在心中作主。这实质上就是一种密契灵修——追求生命彻底地隐藏在神里面,与主同行如同枝连于葡萄树,肢体联于元首那般真实()。 学者研究表明,慕安德烈具备典型的神秘主义特征,只是相当“节制”和“清醒” ()。一篇对他的分析指出:“在一些神秘主义者身上可见的‘过火’现象,在慕安德烈身上丝毫找不到;然而,神秘主义者的一切本质特征,在他身上都丰丰富富地具备” ()。换言之,慕安德烈追求与神合一、内住、直接经验等密契要素非常浓厚,但没有陷入某些神秘派的怪异极端(如离群索居、废弃理性等)。有人称他为一位**“实践的神秘主义者”(A Practical Mystic) () ()。他的宗教生活不是纯粹的默观沉思,相反,他极其强调信心要化作爱心行动**。他一生创办教育、参与宣教、关怀社会,著书讲道不辍。这种热心服事的生活方式,与中世纪一些沉浸在主观神秘体验中的遁世者形成对比。因此,说他是“积极进取的密契主义者”更为恰当。 具体而言,慕安德烈在密契神学上的贡献主要有: - 强调内在生活:他发展出一套“内室灵修”神学,教导信徒每日清晨进入内室,与主相会(参《内室生活》一书)。他引用圣经《诗篇》“要安静,无声,以等候神”,主张像马利亚那样在主脚前聆听,以培养对神微声的敏锐。这与历代神秘主义的**静观祈祷(Contemplative Prayer)**一脉相承 () (),只是他始终辅以圣经经文默想,避免无对象的冥想。
- 教导完全降服:慕安德烈的名著《绝对的委身》(Absolute Surrender)信息是:将自己完全降服给神,好让圣灵充满。这与神秘主义要求的舍己和自我虚空化(self-nothingness)不谋而合。正如中世纪克莱沃的约翰所言:“人若见神,必须向己死,深埋在神里” () ()。慕安德烈常引用保罗“我已经与基督同钉十字架”等经文,呼吁信徒钉死老我,好让基督在里面活。这与神秘传统“倒空自己以被神充满”的理念实属相通。
- 追求与主合一:他反复阐述约翰福音十五章“枝子与葡萄树”的比喻,认定我们在基督里,基督在我们里,是实在可以目前就品尝的奥秘。他称这种与神相交为**“大能的实际”**,并见证许多人因此进入喜乐得胜的丰盛属灵生命 ()。这实际上就是神秘神学所说的“灵魂的婚姻”在新教语言下的表述。
总体而言,慕安德烈完全可以归入新教密契主义传统。他延续了路德宗敬虔派和清教徒深度灵修的精神,在19世纪福音派复兴背景下,成为鼓舞千千万万信徒追求圣洁与与主亲交的导师。他本人不愿被人称为“神秘家”,因为他谦逊地认为自己与那些伟大的古代神秘圣徒相比尚有差距 ();但客观来说,他的思想和服侍体现了新教传统**“圣经之光照耀下的神秘主义”**。如一项学术研究的结论所言:“慕安德烈没有神秘主义的偏激外壳,却拥有神秘主义的一切精华” ()。这使得他的著作在各宗派中广为流传,亦影响了中国内地会、敬虔派教会等,对中国教会属灵传统有间接的塑造作用。 对新教灵修传统的塑造:圣洁运动、恩典神学与宗教情感 清教徒密契主义和更广泛的新教密契传统,对新教的灵修与神学实践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18-19世纪新教的发展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些传统塑造的几个重要面向:圣洁运动的兴起、恩典神学的深化以及宗教情感论的传承。 1. 圣洁运动与完全成圣观: 新教密契传统最直接的影响之一,便是18世纪后期至19世纪兴起的圣洁运动(Holiness Movement)。这一运动以循道卫斯理宗为源头,主张信徒在重生后还应追求第二次蒙恩——“成圣的恩典”或称“爱心的完全”。卫斯理本人虽非用“密契”一词,但其神学深受齐岑多夫等密契派影响 (维基百科:基督教神秘主义(密契主义) - 灵修生活 - 圣山网论坛:恩典中国的异象 - Powered by Discuz!)。他强调**“爱得以完全”(perfect love)的内在经验,其实质是一种与神爱的合一状态,与天主教神秘神学的“灵魂爱之火”有异曲同工之妙。卫斯理的追随者,例如美以美会的约翰·费查(John Fletcher)等,更明确提出“信徒完全成圣”可以在今生一瞬间经历圣灵之洗而成。这种教导的产生,与他们阅读Guyon、Fenelon等法国天主教灵修作品不无关系——后来很多卫理宗领袖都承认,从加尔文五要义中找不到瞬间成圣的依据,反而是在天主教密契传统里找到灵感。因此,清教徒/敬虔派密契主义所点燃的那份对“圣洁生活”的热爱,实质上孕育了圣洁运动神学。再者,19世纪的凯斯威克派**(Keswick)和更深生命运动(Deeper Life)也深受慕安德烈等人影响,提倡**“立刻、完全的降服”和“与基督同死同复活的经历”。这些都是清教徒以来密契灵修理念在复兴派中的延续 (维基百科:基督教神秘主义(密契主义) - 灵修生活 - 圣山网论坛:恩典中国的异象 - Powered by Discuz!)。归根结底,新教的圣洁运动将神秘灵修**中的炼净与合一原则加以福音派诠释,推动了普世教会对圣洁生活的新渴望。 2. 恩典神学与内在恩典观: 清教徒密契主义强调的一项核心是恩典在救赎和成圣中的主导作用。这实际上深化了改教运动的因信称义、因恩成圣神学。在中世纪某些神秘派(如苦修主义者)那里,曾一度出现透过自力苦修以致神人契合的倾向。但新教密契传统严拒这种人功色彩,坚持一切属灵进深皆源自神的恩典动工。例如,欧文反复强调:“没有基督的死,就没有罪能被治死”,成圣之工完全仰赖基督功劳 (信徒內住之罪 - 基道BOOKFINDER) ([PDF] 如何「治死罪」的教战手册 - 华人基督徒培训供应中心)。爱德华兹也认为,唯有圣灵主动将神圣的爱倾注心中,人才可能爱神。清教徒将客观恩典教义与主观灵修经验相结合,形成一种独特的恩典神学传统:他们既高举神至高主权和无条件恩典,又期待人在主权恩典运行下经历内在生命的彻底转变。这样的教导塑造了后来众多福音派对于恩典与努力关系的理解。例如,美国19世纪福音派常引用爱德华兹的话强调,没有圣灵重生的主动之恩,人做任何灵修操练都无济于事;但同样,没有顺服回应恩典的努力,人也不会长进。在灵修实践中,这体现为既积极操练读经祷告,又完全倚靠圣灵开启的动态平衡。可以说,清教徒密契传统纠正了灵修神学中可能的律法主义误区,让新教灵修更深刻地认识到**“离了主,我们什么也不能做”**这一真理。在这一意义上,新教灵修传统更贴近圣经所启示的恩典观,也更加谦卑地将一切荣耀归于神。 此外,在灵修文学方面,清教徒与新教密契传统也留下众多经典作品,如班扬的《天路历程》隐喻了灵魂朝圣历程,巴克斯特的《圣徒永恒的安息》引导信徒默想天上的荣耀以亲近神,琼斯(Gerhard Tersteegen)的圣诗激励无数信徒渴慕神临在,等等。这些作品塑造了英语、德语世界的福音派灵性气质,一种既脚踏实地又心怀天上的敬虔。 总之,新教密契主义通过塑造圣洁观念、深化恩典神学、规范宗教情感等多种途径,丰富和塑造了新教的灵修传统。它使更广大的信徒群体领会到:基督信仰不仅是一套教义或伦理,更是一场“心灵与圣灵”的互动,是人与永活真神相遇、相知、相爱的生命历程。这一传统跨越了宗派,在循道卫理、公理会、长老会乃至后来的独立布道团等各路新教运动中开花结果,成为今日新教灵修神学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范亚峰神学的承继与创造:清教徒密契主义在中国家庭教会的桥梁 将目光转向当代中国家庭教会,我们会看到清教徒密契主义与新教密契传统的影响同样存在,并通过本土化的神学建构体现出来。范亚峰博士作为中国家庭教会中新一代的知识分子,其**“圣爱神学”**、“基督徒人格论”和“密契灵修”思想很大程度上就是对清教徒密契传统的继承与创新。他的代表性著作和讲道系列,如《十字架五路》、《基督徒人格五要义》等,有意识地把西方清教徒传统与中国家庭教会固有的灵修脉络连接起来,发挥了桥梁与中介作用。 1. 圣爱神学:清教徒圣洁与神爱观的融合。 范亚峰提出“圣爱神学”,强调上帝的圣洁与爱在基督十字架上完美相交,并成为基督徒伦理与灵修的根基。这一理念可以看作清教徒圣洁神学与新教密契传统神爱神学的融合。清教徒强调神的圣洁、公义,人需敬畏顺服;而密契传统(特别是贵格会、敬虔派)强调神是爱,与神合一即浸润在神爱中。范亚峰的圣爱神学则主张:上帝本质既圣且爱,圣洁防止了对神之爱的滥情化,神爱也给予圣洁追求以温暖动力。这样的思路在范的讲道与著述中多处体现。例如,他解释清教徒所谓“清心”(pure in heart)并非洁净而已,而是全心委身于神,只见基督不见自己 (范亚峰:基督徒人格论_基督教与宪政_公法专题_公法评论网:中华政制之道);这份完全委身本质上是出于对神圣爱的回应。同时,他反复提及**“忧伤痛悔的心”(诗51:17)是进入清心的起点,因为唯有深知己罪,方能体会基督圣爱之宝贵 (范亚峰:基督徒人格论_基督教与宪政_公法专题_公法评论网:中华政制之道)。这些论述显示出爱德华兹宗教情感论的影子——真情感始于悔罪的痛苦,成于对基督十架之爱的深情。在圣爱神学框架下,范亚峰试图矫正中国家庭教会中可能存在的两个极端:一是偏重律法式圣洁而少温情,二是只讲神爱而轻视神的圣洁要求。通过重申“十架上的圣爱”**,他既承继了清教徒义与爱的张力平衡,又贴近当代教会关切,将之用于指导信徒品格塑造和社会关怀。 5. 挑战与前景: 当然,范亚峰的神学探索在中国家庭教会内也可能面临一些挑战。例如,一些更传统的基要派信徒可能对“灵婚”“默观”之类提法存疑虑,需要耐心引导以确立其符合圣经。又如,其神学思想在国内传播受到限制。然而,从长期看,他开辟的道路具有启发意义:中国教会如何在自身苦难经验基础上,借鉴普世灵修传统,构建既扎根圣经又贴近中国文化的神学,这正是范亚峰尝试回答的问题。如果这种努力持续下去,我们或许会看到一种“中国的清教徒密契主义”逐渐成形——既保有王明道、倪柝声等前辈忠贞爱主、刻苦背十架的精神,又融入更深的神学反省和灵修智慧,服务于21世纪中国教会的复兴与转型。 结语 通过以上论述,我们可以更加全面地认识乔纳森·爱德华兹及其所属的清教徒密契主义传统,并理解其在新教密契主义谱系中的定位。爱德华兹等清教徒神学家证明了新教并不缺乏神秘主义,相反有其独特且丰富的密契传统——他们以圣经真理为准则,走十架道路通向神秘合一,发展出了一条不同于中世纪修院主义却同样深入的灵修之径。这一传统对后来的新教灵修产生了深刻影响,使得圣洁运动、恩典神学、宗教情感等主题在更宽广的视野中被理解和实践。 在当代中国家庭教会情境下,透过范亚峰等人的努力,我们看到清教徒密契主义传统正在与中国教会的生命经历相遇、融合。**“十字架五路”**的提出标志着中国教会开始用世界教会的高度来反思自身的灵性遗产,将殉道苦路提升为通向圣爱与荣耀之路。这既是对清教徒精神的回响,也是对本土基督徒生命体验的尊重与升华。 展望未来,中国家庭教会若能继续汲取清教徒和新教密契主义的养分,在神学上更加自觉地整合苦难神学与灵修神学,必将塑造出更健全成熟的基督徒人格与教会群体生命。这对教会在中国社会中承担见证、公义、爱的使命也大有助益——正如清教徒精神当年催生了敬虔的个人与健全的社会,今日在中国也有可能藉着圣灵的大能重现。 总而言之,清教徒密契主义不是历史陈迹,而是一条活泼的属灵传统之河,流淌进21世纪的教会。爱德华兹、欧文、慕安德烈之精神,经由范亚峰等工人的桥接,正在浸润中国教会的土壤,孕育新的生命力。在十字架道路上与基督相遇、相爱、相合,这既是古圣先贤的经验,也是今日普世圣徒共同的呼召。愿我们这一代教会,无论身处何地,都能沿着这荣耀的传统继续前行,在至圣的真道和奥秘的爱中被建造得更像我主耶稣基督。阿们。 参考文献(代表性文献及研究书目) - 乔纳森·爱德华兹:《宗教情感论》(Treatise Concerning Religious Affections, 1746),中文现代译本,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0。【爱德华兹探讨真假属灵经验的经典著作】
- 约翰·欧文:《圣灵论》(Of the Holy Spirit, 1674),中文译本,香港:基道出版社,2007。【清教徒系统阐述圣灵工作与属灵生命的代表作】
- 慕安德烈:《与基督的灵同行》(The Spirit of Christ, 1888),中文译本,台北:校园书房出版社,1998。【慕安德烈关于圣灵充满与基督内住的灵修神学】
- Gerhard Tersteegen, Life and Letters, 1773. 【18世纪德国敬虔主义密契派代表人物特斯特根的书信集,展示其灵修思想】
- Dallas Willard, Hearing God: Developing a Conversational Relationship with God, 1999. 【当代福音派关于密契灵修实践的著作,延续了新教内在生活传统】
- 范亚峰:《十字架五路》讲章,2021年12月(圣山教会网络资源)。【中国家庭教会语境下关于十架道路与灵修合一的阐释】
- 范亚峰:《基督徒人格论》(未刊稿),2023年10月定稿。【系统整合清教徒灵修与中国教会处境的神学手稿】
- Christian Mysticism(《基督教密契主义》),英文维基百科条目,【包含教父、中世纪及新教密契主义的概览】 (维基百科:基督教神秘主义(密契主义) - 灵修生活 - 圣山网论坛:恩典中国的异象 - Powered by Discuz!)。
- The Oxford Handbook of Protestant Spirituality, ed. by J. B. Green et al.,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2.【学术论文集,对新教各传统灵修神学均有论述】
- 钟马田:《清教徒》(Martyn Lloyd-Jones, The Puritans: Their Origins and Successors),香港:天道书楼,1998。【介绍清教徒神学与灵修遗产,对理解清教徒密契主义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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