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min 发表于 2020-6-18 00:31:32

古典圣灵论——巴西尔和安波罗修论圣灵/章雪富

基于信仰而寻求对上帝启示的理解是基督教神学的“自然法”。一方面,不同时期的基督徒们必然有对上帝的共同认信,有基本相似的表述规范,另一方面基于背景和经验的差别,对于上帝的认知以及表述好会有个体衡度的自由。古典和中世纪的基督教思想家所取的路径就与近现代基督教有相当大的区别,他们从上帝的权柄、尊荣和工作体认上帝神性的完整性和合一性,而近现代基督教思想家则走了相反的路径,这是由于此时已经形成了相当成熟的传统,例如已经形成了有关三位一体上帝的本体性和位格性清晰的教义性陈述,因此现代基督教思想家转而重新出发去探知上帝的位格、权柄、尊荣、工作和职份以及与人类救赎的关联性形态。古典基督教传统似乎不合乎现代的神学阐释学,吊诡的却是只有依赖于古典基督教的信仰传统及其灵性经验,才可能使现代基督徒出自信心地说出这是一位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上帝。只有当现代基督徒真正面向古典去求索上帝与人类可能是完全相反的关联方式时,现代基督徒或许才能够更多地明白他们一直生活在与上帝没有断绝的关系之中,从而也就一直生活在启示的上帝的话语之下。现代基督教神学苦苦探索的受苦的或者沉默的上帝与成熟的人类的关系,古典基督教神学其实早就给出了回应。这种回应不是直接对应关系,而需要透过历史的阐释并且一定要沉入上帝本身的历史才会有所看见。

有关圣灵的探讨也是如此。基督教史中专门探讨圣灵的作品并不多见,这大概与圣经对圣灵的描述方式有关。圣经有关圣父和圣子的表达以陈述性和判断性形式居多,上帝论有关圣父和圣子的表述从圣经中可以直接找到教义学根源,这种语言形式与圣经尤其是旧约圣经和福音书的叙事性语言形成鲜明对照,然而它是叙事性语言的历史的超越感和真理感的定向标。圣经有关圣灵的表达绝大多数则是描写性的,虽然也不乏判断性语言(例如耶稣说他将差遣保惠师圣灵降临),然而圣经有关圣灵的论断性语言却确实少之又少,描写性语言确实居绝大多数,例如耶稣受洗的叙事中圣灵如鸽子的形象、五旬节布道中圣灵如大风、舌头和火焰的形象等等都是如此。若据安波罗修的寓意诠释,圣经叙事的部分语言例如油膏、上帝在摩西的石板上写字的手指,以及耶稣在沙地上写指的手指都寓意圣灵,这就承认所采用的多是描写性语言。这样,一方面,圣经的描写性语言促使我们追随古典基督教思想家重思圣经有关圣灵的表述,促使我们警醒圣经关于圣灵启示的极其丰富的内容。由于现代基督徒缺乏古典基督徒独特的圣经运用方式,从而也缺乏对圣经的圣灵叙事的敏感性。透过重读巴西尔和安波罗修的作品,现代人应当效法古典思想家,去认真发现圣经有关圣灵的丰富语言,重展圣灵事工的细微而精致的人类学关联,另一方面这也会促使现代基督徒去反思:我们是否过于粗疏地对等圣灵曾向犹太人、基督徒和早期教会所显示出来的自我启示,以致于今天的基督徒对于真正的灵恩传统缺乏敏感性,却又吊诡地陷入到某种受了曲解的灵恩经验的渴求之中。

巴西尔的“论圣灵”(收在《创世六日》中)和安波罗修的“论圣灵”(收在《论基督教信仰》中)为历代基督徒也为现代基督徒提供了很好的信仰寻求理解的典例。这两位伟大的作家都生活在隐修时代,生活在与阿里乌主义殊死论辩的神学的黄金时代。这个时代的灵性就是面向圣灵的激情辩护,就是这些辩护者身上显示出的真理的荣耀。他们对于圣灵位格的难题的厘清根源于他们自身的实践本性,他们不是出于希腊人所谓的知识的好奇,真正的知识如同奥古斯丁所说必是一种信念,对于圣灵的经验则使得所谓的知识有了真正的根底。如果把这两位思想家的这两部同名著作放在上述两个交互影响的主题中进行审视,就可以确切地看到神学乃是身体的经验,是上帝的亲证。

巴西尔和安波罗修有着共同的敌人阿里乌主义,后者以宣称圣子受造且其神性低于圣父负有恶名。阿里乌主义还把神性次位观点运用到圣灵上,认为圣灵的神性次于圣子。这就形成了所谓的次位论(从属论)的上帝论。公元四世纪后半叶基督教思想家大多批评过圣灵的次位论,巴西尔和安波罗修是其中的杰出代表。这两位基督教思想家对圣经极为谙熟,他们常引用大量的经文阐释圣父、圣子和圣灵权柄合一、职分合一和恩赐合一,论证圣父、圣子和圣灵是同一位上帝。在论证过程中,他们对一些经文作了非常精彩的发挥。巴西尔透过诠释连词“和”(kai/with)论证三位一体的任何位格的工作都有其他位格的参与,而非只是圣父工作,也非只有圣子工作,同样也不是只有圣灵工作,而是上帝共同体在工作。那么为什么圣经经文有时候只表述为圣父在工作,或者只是圣子或圣灵工作呢?这是因为上帝作为共同体的神性本性在某个时期要显示为一种特殊的位格,这样能够清晰地再现并被专门地运用于具体历史的特性。例如在与犹太历史的关系中,圣经突出运用了圣父的位格,而在远古时期圣父或者父亲的观念是为人类秩序定位的首要观念(始基所在),是秩序得以展开为秩序的开端,这也是旧约圣经以圣父为历史的位格的原因。同样可以理解新约时代圣子位格和五旬节后圣灵位格的主导性,他们都见证了上帝在救赎历史中对人的俯就,位格体现的正是上帝的俯就,正如本体表达上帝的自有永有,位格展示了上帝的爱的经世(economy)。

在阐释圣父、圣子和圣灵三位格同一神性之外,巴西尔和安波罗修对圣灵的俯就有相似看法。巴西尔用内在的人的观念表达圣灵的俯就,在于指出圣灵抵达的是人的灵魂,把历史的上帝的工作转向为上帝使人成圣的非历史性。圣父和圣父的救赎工作是以历史性为其形式,圣灵的俯就则直接显示在人的心灵之中,与上帝建构对话,成就灵性生命的超越。相较于巴西尔,安波罗修这方面的阐释更为细腻一些。他用许多文字指出圣灵在心灵工作的独特性。父藉着圣灵住在我们中间,好像是真道之剑。内心思想虽然不能够为铜铁所穿透,却为圣灵所透过。圣灵的圣洁是属天的奇迹,使基督徒的心灵真正地彰显属天的意愿。圣灵工作显出基督徒面向上帝而坦然地接受敬虔的鉴察,并从中获得真正的自由。这是一种自主的自由,真正出自于灵魂的自由,是无碍的自由。

当然巴西尔和安波罗修对圣灵的阐释也有所不同,然而应把这仅限于经验圣灵的不同方式方面,而不是作出非此即彼的论定。巴西尔对圣灵的阐释保持着次位论的某种形式,然而仅限于形式上的特性,其实质却非如是。巴西尔用介词“在……里面”(en/in)表达圣灵的浇灌、内住和成圣,淋漓尽致地显示圣灵位格的内在超越性,目的在于显示圣灵作为一个特殊的位格对于人的转化的动力性引导。安波罗修则倾向于强调圣灵与圣父和圣子的工作在所有方面的同一性,他不关心三者的区别,其目的也很清楚,是要突显同一位上帝在历史中的工作的同等性。两位神学家诸如此类的差别,正显示出早期基督教思想家们对上帝事工基于个人和教会牧养经验的分别,却由此见证上帝所赐下的更为丰富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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